永不凋零的金蔷薇

《金蔷薇》是苏联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(1892—1968)的代表作,以“内容之美、文体之巧、语言之妙、容量之大”著称。这本书其实也是一本课程讲义——帕乌斯托夫斯基曾经在莫斯科高尔基文学研究所任教,《金蔷薇》就是他授课内容的提炼。

永不凋零的金蔷薇

在2020年初春的日子里,之所以又想起《金蔷薇》,是因为从网络微信朋友圈里突然看到了一则“翻译家戴骢去世,因疫情葬礼从简办理”的报道:翻译家戴骢2月7日7时在上海去世,享年87岁。报道里还有对戴先生的简单介绍:戴骢,1933年生于苏州,1950年毕业于华东军区外语大学俄语专业,1949年参加解放军,历任 解放军华东防空司令部俄语译员,上海新文艺出版社、上海文艺出版社、上海译文出版社《外国文艺》杂志编辑、编审。戴骢译著等身,其翻译的《金蔷薇》《哈扎尔辞典》《蒲宁文集》《布尔加科夫文集》《骑兵军》《阿赫玛托娃诗选》《贵族之家》《罗亭》等译著,因其精湛的译笔和瑰丽的文字为读者喜爱,1987年新闻出版总署因其为出版事业做出贡献授予荣誉证书,2005年中国翻译协会授予资深翻译家荣誉证书。

关于《金蔷薇》,我买的第一本就是戴先生的译本。但当时的这本《金蔷薇》还不叫《金蔷薇》,而是叫《金玫瑰》(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年6月初版)。当时戴先生自己的署名也不是戴骢,而是戴聪。帕乌斯托夫斯基名字前还标注着【苏】,也就是苏联的简称。后来,我又买了新版的《金蔷薇》,还是戴先生的译本,但书名和署名都已经变化:《金玫瑰》变成了《金蔷薇,》帕乌斯托夫斯基的名字前国籍标注由【苏】变成了【俄】,戴先生的名字戴聪变成了戴骢——尽管音同,但字已经不同。由这个封面上的小小变化,也折射出时代和时间的演变。

永不凋零的金蔷薇

帕乌斯托夫斯基在《金蔷薇》一书中,通过一个个人物故事,点明文学写作的奥秘。譬如《珍贵的尘土》一文:巴黎清洁工沙梅以前是一个士兵,曾参加过海外战争。他在战争期间得病,顺便带着团长的女儿苏珊娜回国。沙梅在归途轮船上,给小姑娘苏珊娜讲了很多故事,其中就有“金蔷薇”的故事:谁家有了金蔷薇,就一定有福……归来后,沙梅把小姑娘交给了她的姑母。 沙梅从事过很多卑微的职业,最后做了清洁工。多年后的一天,他与已经长大的苏珊娜重逢——苏珊娜刚被她的情人抛弃了。沙梅留她在自己家住了几天。之后,苏珊娜与情人重归于好。苏珊娜走后,沙梅做了一个决定:给苏珊娜打造一朵金蔷薇。他收集首饰作坊的尘土,把尘土里的金屑筛出来,日积月累,金蔷薇终于打造好,沙梅准备送给苏珊娜时,苏珊娜已经在一年前去了美国……沙梅在孤独中离开了这个世界。在文章最后,作家点明了主题:文学创作就像在无数尘土中筛选出金子,打造自己的金蔷薇。

帕乌斯托夫斯基的观察细致,角度独特,譬如他写契诃夫的眼泪:在有关契诃夫的卷帙浩繁的回忆录中,几乎没有人提到契诃夫什么时候哭过。 但还是有人看到过契诃夫的泪水,譬如作家吉洪诺夫(谢略勃罗夫)就曾看到过。那是在契诃夫逝世前不久由萨瓦·莫罗佐夫陪同来到乌拉尔的时候。这是一个孤独的、实际上已经药石无效的、濒临死亡的人避开大家在深夜里流出的泪水。契诃夫是个善良的、极度勇敢和高尚的人,所以他隐藏起自己的眼泪和痛苦,免得亲人难过,免得把不愉快的阴影投到周围人的生活中……

永不凋零的金蔷薇

帕乌斯托夫斯基的文笔也刻画生动,例如他从一则札记“俄罗斯始终是看不厌的”回想起他同诗人卢戈夫斯科依站在契诃夫书房的壁炉前,观赏列维坦的画《干草垛》的那个傍晚:“灰蒙蒙的暮色中,苍白的月亮挂在雾气腾腾的沼泽上空,长脚秧鸡在啼叫,一望无际的森林又将要虚度这个夜晚以及其他千百个夜晚。因为谁也不会看到它那湿润的、时不时闪出微光的桦树叶,谁也不会听到它的谜一般的沙沙声。森林被遗弃了,变得满目凄凉。夜形单影只地、徒劳地步过森林上空,向着遥远的黎明走去。契诃夫觉得万箭钻心,因为此刻他需要,急切地需要待在那边,待在俄罗斯,待在北方,以便久久地眺望夜的反光怎样投到农舍的木板屋顶上,或者故乡沉寂的湖泊的旋涡上。可是他却把时间虚掷在这里,虚掷在克里米亚,什么都看不见。他迫不及待地要去俄罗斯。他由于看不到俄罗斯的难以描摹、难以揭示的美,只能在想象中加以揣摩,而感到痛苦、懊恼和伤心,从而戕害了他的健康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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